范长虹本不会死,但他却死了。原因很简单,那是因为他没有赴桂王任平生的婚宴。
桂王大婚的请柬送过给范长虹,他却只是轻轻地扔回给了上司。本来,以范长虹的“骠骑营副将”的身份,根本不配收到请柬。可他范长虹却不是普通的副将。范长虹出身于武林世家,父亲范原是一位剑术名家。
“美人如玉剑如虹。”,范长虹出生之后,范原便以这一句名句的意境给自己的儿子取了名字。但长到七岁时范长虹却决然地弃剑,他执意要练刀。
而在他十八岁出师之时,范长虹于一夜之间用掌中的雁翎刀诛杀了河西一十三个有名的大盗。自此,“雁翔刀”范长虹便在江湖中出了名。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范长虹于这一役之后却投身于军旅,当起了骠骑营的副将来。别人问他原由,他却只是很神秘地笑而不语。
其实,原因很简单。范长虹虽然不喜欢用剑,却很喜欢美人。他的生命中,不能没有酒和女人。所以,范长虹不想在江湖中流浪,只想领一份银钱,在京城这繁华之地随意风流。骠骑营驻扎京畿,乃是皇上手下的近卫军,自然不会随意调防。因此,一个俸禄不错的“副将”已经很让范长虹满意了。
而此刻,风流成性的范长虹正在浴池旁边只围了一条大浴巾,在醉中舞着他的“三十六路雁翔刀”。为的,就是搏得眼前的两个美人一笑。
这两位美女,一个是某某官员的第三房小妾,另外一个却是豆腐铺的小家碧玉。究竟身份、年龄悬殊的她们是如何一起跟来的,范长虹早已不记得了。他只记得自己喝酒之前这两位美人并不在自己的身边。而在浴池醉醒后,两个脸色绯红的美女却满脸媚笑地在旁边帮他擦背。
喝醉了酒还能钓到两个这么漂亮的美女,范长虹很得意。他一边颠三倒四地唱着什么“人生得意须尽欢。”或是“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一边舞着刀。不过,他的雁翔刀法在醉后却也是没有乱过。
两个年纪身份相差甚大的美女一边不懂装懂地讨论着范长虹的刀法,一边互相调笑着刚才对方的媚态。两个人叽叽喳喳的,就差要当场结拜成姐妹了。
范长虹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他正准备继续借着这醉劲偷偷开溜。范长虹喜欢美人,但不喜欢“缠人”。而他方才舞刀之际,已经分明听到那个小妾说了一句“夜逃”,而那豆腐西施则红着脸回了一句“私奔”,这还得了?
因此,范长虹瞄着被微风吹拂着不断晃动的门帘,心中正想着用一记飞鸟投林穿门而出。
就在两个美女讨论着如何分配范长虹之际,就在范长虹想着如何摆脱这两个麻烦之时。门外却突然冒出一个带着斗笠的黑衣女子,她全身上下都包裹在紧身的黑色劲装之内,更显得她身材的婀娜。连她的脸都蒙上了黑布,只有一双灿若晨星的眼睛露了出来,就是这双眼睛,让人觉得黑布之下一定是一张绝美的脸。
如若不是黑衣女子手上还拿了一柄古朴的长剑,范长虹可能又打起与她一夕风流的主意了。可当范长虹眼光一触及那柄古朴而狭长的长剑之时,他便知道对方并不是什么仰慕自己威名的女子,这黑衣女必是个一等一的高手。
范长虹故作潇洒,朗声笑道:“这位姑娘,你要是想比武,也请让在下先穿好衣服吧?”
黑衣女不回答,回答范长虹的是她的长剑。长剑如电闪一般出鞘,剑尖直指范长虹的咽喉。
范长虹冷笑一声,雁翎刀挽着刀花,迎了上去。
三十六路雁翔刀法虽然招式甚少,却是变招甚多。“雁翔天际,变化万千。”,范长虹正是以这变幻莫测的快刀称雄于江湖的。
可黑衣女的剑却极为简洁、直接,无论范长虹的招数如何变,那柄长剑的剑尖,始终都是直指着范长虹的咽喉!
范长虹这才知道来了劲敌了,这如附骨之疽的剑招和轻功,竟然让他无穷无尽的变着全无作用。冷汗开始从因为喝酒而变红的热烫身躯上流了下来。
范长虹长啸一声,跃起全力使出一招力劈华山,他决定倾尽全力,赌在这一击之上!
可是,他要一击定胜负,黑衣女却变了,她的剑招变得梦幻不可方物。观之在前,忽而在后,范长虹一击不中,立刻变招横掠,他本以为这后续的雷霆一击对方必定躲不过,但黑衣女竟然又已经绕到了背后!
范长虹再想回身已经太迟了。剑,无情地穿透了他的咽喉。鲜血,却并未喷溅而出。
范长虹苦笑着从喉咙中挤出一句话:“贵姓……芳……名?”
黑衣女冷冷说了一句:“你不配知道!”
长剑从范长虹的咽喉中拔出,被黑衣女纳回了剑鞘之中。
范长虹按着鲜血喷涌而出的咽喉扑地而倒,雁翎刀呛啷一声掉到了地上。血水从范长虹咽喉处慢慢向浴池蔓延,把那一池热气蒸腾的兰汤染成了让人惊艳的鲜红色。
两个美女目瞪口呆,她们还没来得及成为范夫人,便已经双双守寡了。
杀死了范长虹的黑衣女看也不看这两个活口,她转身离开了这宣德澡堂,缓缓地步入了明月当空的长街之中,竟是全然不顾那些路人的惊疑目光。
范长虹坐拥双美的时候,御前四品带刀侍卫萧杀却刚刚交班,他静静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这段漫长的回家路,半年来萧杀走了很多遍。
半年之前,萧杀将家从城西搬到了京郊。那里人烟稀少,却是萧杀特意挑选的所在。
“没人来往,方能专心。”
萧杀半年前败在东方一叶剑下之后,便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在下次对决之时,让这个不可一世的狂徒亲口承认他败在了自己的剑下。
萧杀的剑法和范长虹的刀法不同。若说范长虹的刀变幻莫测如雁翔九霄,萧杀的剑却极为简练,仿似燕过水面,讲究的就是轻灵快速,一招制敌。
萧杀此刻走在路上,满脑子在想着的却是东方一叶那绚丽的剑法。那一种犹如绝代佳人般能将人迷住的剑法,萧杀是从来没见过的。这种剑法的灿烂,也是萧杀想都没想过会有人用得出来的。
如何破他?萧杀在苦恼着。冷不防前面出现了一个头戴斗笠的蒙面黑衣女人。
“来得好!”萧杀冷笑,“正愁没有人给我试招。”
“我不是来和你练剑的,我是来取你性命的。”黑衣女的语气冰冷,“你拔剑吧。”
萧杀缓缓抽出了剑,却并没有出手,他只是直视着黑衣女。
黑衣女的窄剑也已经拔出,她缓缓地一步一步向着萧杀逼近。
萧杀却竟然不自觉地在退,他感觉到这女子的气势,她每前进一步,萧杀就感受到压力加重了一分。
萧杀的手竟然还在抖?那个杀人如麻,名如其人的“一剑追魂”萧杀居然临战在发抖?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黑衣女的脚步却停了下来,她冷笑道:“你自裁吧!我不屑杀一个废人!”
“废人?”萧杀颓然低下了头,他明白黑衣女说得很对,在输给东方一叶之后,自己的心就一直在动摇!他现在根本就无力一战!
这种无力感慢慢侵蚀着萧杀的心,他呆呆看着自己掌中那柄相伴二十几年的长剑。
“怎么?连自裁你都不会吗?”黑衣女冷笑,她的剑已经横砍而至。
萧杀本能地挥剑档格,但黑衣女的剑竟然在碰到萧杀的刚剑的一刹那变弯了。那柄窄剑仿似舞者轻柔的腰肢一样柔软绕过了萧杀的剑,温柔得仿似情人的玉指一般在萧杀的咽喉上轻轻地“抚摸”了一下。一条如游丝般的红线赫然出现在了萧杀的颈脖之上。
萧杀眼睛发直按住咽喉的伤口,鲜血开始从游丝般的伤口渗了出来。萧杀踉跄地向前踏了三步,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你输了。”黑衣女利落地收剑。
萧杀却落寞地说道:“我不是输给你。我是输给了东方一叶。”
血,慢慢从细若游丝的伤口渗出,越渗越快,血流慢慢带走了萧杀的生命气息。萧杀闭起了眼睛,他双膝跪倒在地,嘴角带着一种遗憾的微笑:“可惜,我终究是未能再与东方一叶一战!”
黑衣女没再理会已经必死的萧杀,她大踏步地向着京城的方向走去。一夜之间,连杀晋国两大高手,让她异常兴奋。但让她感到更兴奋的是另外一个人——东方一叶!
“东方一叶?竟然令萧杀这种高手变成废人?你应该不至于让我失望了。”黑衣女从怀中掏出一份名单,那名单上,范长虹的名字已经画了一道红线。黑衣女又轻轻地抽出长剑以萧杀的血在萧杀的名字上也画了一道红线。
“下一个是杜轩?”黑衣女用那双绝美的眼睛看着那份名单,“不行!就算是抗命,我也要看看东方一叶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
黑衣女收起名单纵身一跃,加快速度向着京城的方向飞奔而去!